发病率不断上升,与炎症性肠病的持久战
2023-08-16 18:09:16来源: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

婉婉(化名)确诊为炎症性肠病(IBD)一整年了,她将确诊前半年的生活定义为22年人生中的“至暗时刻”。

孤身一人在国外留学,情绪陷落到谷底,被抑郁情绪笼罩的她几乎日日将眼睛哭得红肿。不久,压力就转移到了躯干。症状最严重的一个月,婉婉一天需要跑三四次厕所,两个月的时间,体重暴跌了十几斤。


(相关资料图)

炎症性肠病是可以累及食管、胃、小肠、大肠的一种特发性炎症性疾病,包括溃疡性结肠炎和克罗恩病。发病时,患者可表现为腹泻、腹痛、血便,因病因不明,目前尚无法治愈。

近年来,随着炎症性肠病发病率的上升和诊断能力的提升,我国炎症性肠病患者人数不断上升。炎症性肠病不能根治,患者需要终身面对,接受长期管理和自我管理。不过,自上世纪50年代起,国内外专家持续对炎症性肠病的发病机制、诊疗方式进行探索,生物制剂的出现改变了大部分患者的治疗方式和疾病结局。

不断增加的炎症性肠病患者

来医院就诊的炎症性肠病患者在增加——这是许多从事炎症性肠病诊疗医生的共同感受。

上世纪八十年代,中华医学会消化病学分会炎症性肠病学组组长、空军军医大学西京消化病医院常务副院长吴开春从英国学成归国后,翻阅了西京医院过去三十年间接诊的炎症性肠病的住院病历:医院档案一共只有50余名炎症性肠病患者。但近年来,患者人数明显上升,据统计,西京医院每年接诊的新发炎症性肠病患者数约为300到500人。

中华医学会消化病学分会炎症性肠病学组组长、空军军医大学西京消化病医院常务副院长吴开春(右一)带领学生研讨病例。受访者供图

浙江省中医院炎症性肠病专家范一宏主任告诉健康时报记者,据统计,浙江省中医院每年门诊接诊的炎症性肠病患者约为3000人,住院人次也在1000人以上。

“由于发病人数增加及需终身治疗等原因,在现在的炎症性肠病区域诊疗中心,病房床位有时都能够住满。”中南大学湘雅三院消化内科主任王晓艳告诉健康时报记者,“三十年以前,我还在医院实习时,在诊室里都很难看到炎症性肠病患者,大家觉得这是个‘西方病’。”

患者人数为何在持续上升?吴开春解释称,生活水平提高后,国人生活的环境较为干净,食物比较精细,部分青少年的免疫系统没有接触过部分抗原或细菌。当遇到大量的食物抗原或细菌时,微生物的抗原持续刺激肠道,身体的免疫反应的识别和处理系统不够完善,反复持续的刺激后引发了炎症。

这一疾病对人的伤害是缓慢却长久的。“溃疡性结肠炎主要侵犯大肠,而克罗恩病侵犯的范围更广,包括食管、胃、小肠、大肠等。”范一宏告诉健康时报记者,从临床表现来看,溃疡性结肠炎主要表现为黏液脓血便,而克罗恩病则多表现为长期腹泻、腹痛、营养不良和肛瘘等。

几乎每一位克罗恩病患者都有营养不良的表现。对李进(化名)来说,确诊前后的一整年体重都像被偷走了。确诊前的一个月,他经历了反复腹泻、低烧,因为缺乏营养,一个月掉了整整二十斤。整根大肠都病变了,肠内长满了卵石样息肉,最初在基层医院就诊时,李进被误诊为多发性息肉。因为长期腹泻、发烧无法手术切除,连夜转诊后,李进在上海的一家三甲医院被确诊为克罗恩病。

炎症性肠病存在活动期和缓解期,而李进的初次活动期几乎长达一年。李进肛瘘挂线手术后,因营养问题,三个月都未愈合,只能日日躺在床上,看着天花板发呆。

这些年间,范一宏遇到的炎症性肠病并发症死亡病例不超过10人,她清晰记得每一名患者。两名不到40岁的患者因为出血、穿孔、手术,造成了机体营养不良,并发感染后离世。一名老汉因营养状况不佳造成了大出血,并发淋巴瘤不幸离世。

据西京医院统计,门诊接诊的炎症性肠病患者年龄主要集中在20岁至40岁。王晓艳说,“从流行病学角度,炎症性肠病在我国的发病率正处于增长期,应对炎症性肠病亟需各方重视。”

坎坷的确诊之路

许多患者将“确诊”视为自己应对炎症性肠病的分水岭。过去的婉婉“无冰不欢”,餐桌上没有冷饮几乎无法进食,但确诊后,她再也没有喝过带冰饮料。这一年里,婉婉成了医院的“常客”:打留置针检查,打生物制剂定期治疗,为消除肛周脓肿进行肛瘘手术……因为坚持治疗和生活习惯的改善,婉婉已经大半年没有复发了。

但是,确诊没有想象中的简单。根据吴开春此前所做的调研,上千名调研患者中,50%以上的溃疡性结肠炎患者经历了延迟诊断,而克罗恩病的延迟诊断比例约为70%。

武汉大学中南医院消化内科主任医师、湖北省炎症性肠病专病联盟理事长叶梅告诉健康时报记者,目前区域中心对该病的规范化诊疗已开展得较为充分,但由于此前病例少见,基层医生并不了解,即便是一些大医院的消化科医生,如果不是从事炎症性肠病专科诊疗,同样对此疾病存在“盲点”。

两年前,叶梅曾接诊过一位罹患克罗恩病的患者。陈克(化名)的不适是从2015年的某一天开始的。长时间腹痛腹泻、体重下降……他和妻子一起从老家鄂西小城的医院辗转武汉、重庆的多家医院求医,但都没能确诊,医生只根据他的症状为他开了美沙拉秦。但是,效果微乎其微。

2021年夏天的一个晚上,陈克的肠道突发穿孔,被送往急诊治疗。医生对他穿孔的肠道切断后进行了吻合,整个肠道被分成了4段,切断后,陈克可用的肠子只有1.4米,导致了短肠综合征,伴随着隐藏在他体内尚未发现的克罗恩病,他的营养不良更加严重了。

叶梅仍旧记得第一次见到陈克时的模样。27岁的年轻人,体重不到60斤,身体极度虚弱。根据检查结果,叶梅当即判断他为克罗恩病合并短肠综合征。陈克纠正重度营养不良后,他的体重从60斤增长到92斤。在良好的身体状态下,他再一次接受了手术,截断的肠子重新连接起来,在药物治疗和规范化管理之下,陈克的生活状态基本恢复正常。

“如果早确诊,他就不会走这么长的弯路。”叶梅说。但由于炎症性肠病的临床表现复杂且隐匿,很多症状不一定在消化道出现。“有些人是肛瘘,去肛肠科就诊;有些人突发腹痛,诊断为肠梗阻或穿孔,到外科做手术,若外科医生不了解这个病,都可能会延误诊断、耽误病情。”

叶梅表示,随着对该病认识深入、医学检查手段进步和多学科模式的运用,只要患者出现症状后及时就诊,确诊并非难事。

王晓艳说,以前患者平均确诊时间能达到7个月,随着消化领域对炎症性肠病的了解,影像科、病理科的团队作战,确诊手段越来越成熟,只要看患者症状典型,部分病人当次就能确诊。

见证我国炎症性肠病诊疗发展

中华医学会消化病学分会炎症性肠病学组组长、空军军医大学西京消化病医院常务副院长吴开春在门诊为患者诊疗。受访者供图

吴开春见证了我国炎症性肠病诊疗的发展。他仍旧记得自己接诊过的年龄最小的患者,2000年,吴开春第一次见到5岁的宏宏(化名)时,她出现了明显的腹泻、便血,结肠、小肠都发生了病变。吴开春当即诊断,宏宏是一名克罗恩病患者。

维持治疗的时间总共六年。每一次便血,每一次复发,都给吴开春带来了更深的无力感。作为医生,他希望这个小小孩童走出医院,到学校里去,到更大的世界去看看,去经历和其他孩童一样的普通人生。但是,多年的肠道损伤容易引起不同类型的并发症,肠道狭窄后会出现肠梗阻,肠穿孔后则会引起肠瘘、腹腔脓肿、腹膜炎等。

六年后,因为疾病进展过快,宏宏并发了肠梗阻、肠道出血和肠穿孔。在当时,唯一能用的药品只有激素,外科医生缺乏相关的手术经验,对于是否要为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进行手术存在争论。不久后,宏宏因并发症离世了。

宏宏与转机之间隔了一年时间。宏宏去世一年后,2007年,针对克罗恩病的英夫利西单抗在国内上市,这是国内首个针对炎症性肠病的生物制剂。

生物制剂为患者的诊疗带来了新的可能。王晓艳告诉健康时报记者,如果能够通过检测确定患者的发病靶点、通路,针对性地使用生物制剂来进行治疗,将是应对炎症性肠病的有效手段。但由于研发成本,生物制剂价格昂贵,使用一次就需要2万元左右,对患者来说压力非常大。

2020年,阿达木单抗、乌司奴单抗、维得利株单抗陆续获批进入我国。截至目前,针对炎症性肠病的生物制剂有四种,包括阿达木单抗、乌司奴单抗、英夫利西单抗、维得利珠单抗,均已纳入医保报销范围。“生物制剂价格已降至一支几千元,两个月打一次,一年1~2万元就可解决。”

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场战役的结束,在多位医生看来,他们还有长长的路要走。

吴开春表示,根据一项涉及近4000名病人的大型研究,60%炎症性肠病患者不时处于抑郁、焦虑等不良精神状态。饮食不当、熬夜、压力较大等情况都可能使炎症性肠病患者复发,而复发后又进一步造成了精神负担,容易形成恶性循环。

从事炎症性肠病诊疗的医生都十分重视随访、宣教工作。在吴开春诊室的数千名患者中,随访时间最长的达二十余年,在患者并未复发的缓解期,吴开春及其团队也会打电话、发短信了解他们的病情,给予指导。在武汉大学中南医院,叶梅带领炎症性肠病诊疗中心医务人员成立多个病友群答疑解惑,并在每个月组织患教会,努力消除患者和家属对炎症性肠病的恐惧。

让更多基层医院了解炎症性肠病,建立明确分级诊疗体系;呼吁将炎症性肠病当成慢性病治疗,纳入慢病医保;及时关注患者心理状态,及时治疗……在多位专家看来,多方努力下,炎症性肠病患者还能拥有更好的未来。

生活正在重回正轨,婉婉带着外公外婆去看了杭州、台州、绍兴的山川湖泊,在每一处景观前,她都会按下快门,记录下人生的快乐瞬间。

责编:乔靖芳

主编:邱越

校对:王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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